測驗也是一種學習
學生和家長經常一聽到「測驗」就開始焦慮,但如果 方法正確,考試確實能提高學習成效。
撰文/波兒(Annie Murphy Paul)
翻譯/鍾樹人
誰是第一個在太空軌道上繞行地球的美國人?
A 阿姆斯壯(Neil Armstrong)
B 加蓋林(Yuri Gagarin)
C 葛倫(John Herschel Glenn)
D 赫魯雪夫(Nikita Khrushchev)
像這樣的選擇題,在美國的各所學校裡會引發焦慮,甚至恐懼。它們的出現代表測驗時間開始,而測驗是很重大、很痛苦的事情。 但在伊利諾州,哥倫比亞中學的八年級歷史教師貝恩(Patrice Bain)的課堂上並非如此。貝恩有對靈活的藍眼珠,臉上常掛著笑容,豎直的白髮讓她看起來既像龐克,又像精靈。她在互動式電子白板(smartboard)上秀出問題之後,停下來等學生在答題機(clicker,外形類似遙控器,上面有數字按鈕)輸入答案。 她問:「好,大家都按下答案了嗎?19號,我們在等你!」19號匆忙按下選擇,這時所有人的答案都顯示在電子白板上,貝恩跟學生一起檢查全班的答案。「大部份人都答對了,答案是葛倫,非常好。」她看到其中三名學生的答案之後,邊搖頭邊輕聲笑了出來。她假裝斥責說:「親愛的同學,赫魯雪夫不是太空人!」貝恩接著提出下個問題,然後輕快詢問、答題、解釋,並重複這個過程,她和學生就這樣回顧了整個1960年代的歷史。
失敗的豬灣事件(Bay of Bigs)牽扯到美國和哪個國家?A 宏都拉斯
B 海地
C 古巴
D 瓜地馬拉
每位學生都答對時,全班會舉起手來,一起扭動手指,他們稱這個活潑的動作為「鼓勵手指」。豬灣事件這題目就適用,因為每位學生都答對了(答案是古巴)。 貝恩熱情洋溢地說:「太好了,這是我們今天的第五次鼓勵手指!」
貝恩教室裡的談笑,跟全美國公立學校裡的緊張、冷漠相比,簡直天壤之別。2002年制訂的「不放棄任何孩童法案」(No Child Left Behind Act)規定,從三年級到八年級,「每個孩子在每年」都要接受測驗,但家長和教師的反對聲浪與日俱增。越來越多家長選擇不讓孩子參加該州的年度測驗;發起「退考」運動的可能是紐約州,據說2014年春天在某些學區有高達90%的學生拒絕參加年度測驗。有些人批評美國的學校太強調測驗,他們指控高度利害關係的評量會造成師生的焦慮,把教室變成準備考試的工廠,而不是真正為了學習的實驗室。
美國學生該如何受教育的爭論總是各說各話,測驗已經成為其中最受爭議的話題,但目前為止的討論幾乎都沒有碰觸到關鍵。認知科學和心理學的研究顯示,如果方法正確,測驗將是特別有效的學習方法。讓學生接受測驗,並在測驗前後配合精心設計的活動,比不考試的教學更能回憶教學內容,也能理解更深度、更複雜的事物。但是測驗制度若要積極輔助學習,不光是評量而已,跟今日美國的學校所進行的測驗大不相同。
提取練習能強化記憶
提取練習不是把測驗當做評量工具,而是把測驗當做學習的機會,但能這麼想的前提是我們已認知到過去誤會了測驗的本質。我們總把測驗想成某種能植入學生腦袋的量尺,上面的刻度能告訴我們,裡面的知識水準已上升到哪裡,但事實上,學生每次從記憶裡叫喚出知識,那份記憶就會改變,心智表徵會更強、更穩定,也更容易存取。
為何會這樣?普渡大學認知心理學教授卡皮克(Jeffrey Karpicke)表示,我們不可能記住自己遇到的每件事情,這樣其實很合理。因為我們在記憶時必須有所選擇,一項事實或概念有用(我們之前有多常想起它就是最好的證明),就成了選擇時的充份基準。卡皮克解釋:「我們的心智對於將來可能需要的知識很敏感,如果我們現在提取一份資訊,就表示將來很可能還需要它。提取記憶的過程,就是提醒我們未來還會遇到需要這項記憶的機會。」
有一些研究透過大腦的功能性磁共振造影(fMRI),正逐漸揭露測驗效應背後的神經機制。在目前已完成的少數研究中,科學家發現,跟單純的重複研讀相比,從記憶裡叫喚出資訊,大腦某些區域的活動會更加頻繁,這些腦區與記憶的固化或穩定有關,並且能產生線索,讓記憶在之後隨時提供存取。在好幾項不同的研究裡,研究人員都證明了,這些腦區在初始的學習階段越活躍,受試者在幾星期或幾個月後能成功回憶的機率就越高。
根據卡皮克的說法,提取是學習的主要方式。他說:「比起一開始把資訊儲存在記憶裡,回憶起那些已儲存的資訊,會是更為有力的學習活動。說到底,讓新記憶固定下來的其實是提取這項過程。」
測驗越多,學習成效未必越好
然而,即使有強力證據支撐,倡導提取練習的人仍面對一個問題:眾多教師和家長對測驗有本能性的負面反應。此外,他們還會遭遇另一個更縝密的質疑,對方的看法類似這樣:美國學生已經接受太多測驗,遠超過其他國家的學生,例如芬蘭和新加坡,但這兩個國家在國際評鑑上卻常常領先美國。如果測驗是一種很棒的學習方法,為何美國的學生表現不佳呢?